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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沈默尖叫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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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是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事兒哭一鼻子的,哪怕輸給對方一個承諾,但白旸是有資格將沈夜當小朋友看待的。

“小阿夜?”白旸記得沈院長這麽叫他,蹲在他面前推他的一邊肩膀讓他擡起頭。

沈夜倔強地埋頭蹲著,蜷縮十顆腳趾頭用力扒著地板,任他搖晃。

白旸換成兩手推肩:“在哭還是在笑?戰術嗎?”

沈夜被他推倒,坐個了屁墩兒,裹住雙眼的黑布條洇濕兩團深色,被白旸慌手慌腳解下來。

“怎麽了?”白旸用拇指刮擦他臉頰的淚水,“因為河姆的事情?你已經盡力了,我知道你傾盡全力。”

“你那天在法庭上酷得要命!檢控官和辯護人都沒你耀眼……我是不是忘記誇你了?你離開之後的庭審直接進入垃圾時間。”

“等河姆傷口養好,我們幫她買一副好用的智眼。”

沈夜靠在他肩膀上點點頭,更多的眼淚湧出來,哭得身體簌簌發抖。

異於常人的共情能力,是大多數精神力特異者的另一個特質,正因為這點,真正由特異者造成的惡劣案件其實並不多,反而能夠像緹婭修女那樣治愈他人心理疾病的更多一些。

可惜現在已經極少有隱秘身份的特異者敢於利用自己的這種能力治病救人。

白旸總覺得,此時此刻,沈夜不僅在為河姆的命運難過,他像是在畏懼著什麽既不是困難也不是黑暗的東西。

那個東西是不是物傷其類,他不知道。

十幾公裏之外的春暉醫院,河姆躺在臨時劃出的醫療監/禁病房,她雙眼上蒙著厚厚的白紗布,左腕扣著一只銀色位控手環。

醒來的那一瞬,世界是濃黑的夜,河姆看不見周圍的一切,但她知道她的世界天快亮了,唐握住她落在病床邊的手,於是她得償所願地等來了天明。

白紗下,河姆的唇角提起來,她高興到有些想哭,但卻永遠失去了流淚的能力。

河姆探手去觸摸唐,對方是她並不熟悉的高度。

唐引著她的手摸到自己雙腿上的助行器。河姆咧嘴笑出兩排雪白的牙齒,厚唇輕顫:“太好了,唐,感謝上帝!”

“感謝好心人,我來接你回家。”唐說。

“我輸給你一個要求,”沈夜說,“什麽都可以,向我提問,或者要求我做什麽。白旸,你要想好了再提,不要浪費。”

~~~

137年的最後一天,奴卡換到晚班,這種跨年的晚班薪資加倍,對他一個沒家沒眷的人來說等於白撿一份工資。

白旸為了彌補孩子受傷的小身心,早上送了奴卡兩屜鮮肉小籠包。

奴卡吃到大呼過癮,吹牛說白旸的手藝堪比從厄爾斯開來A區的那家什麽什麽連鎖店,還謀劃著重金租用他去盤一家面點鋪子自己當老板。

沈同舟受邀到母星出差,參加聯盟科技大學研究院的一輪內部研討會,順道帶上梅蘭達出門散心,沈夜自然只需留在家裏過年。

“她,我媽媽,一直保留英式傳統,又是基督徒,所以覺得聖誕比新年更該隆重慶祝,對過年反而沒什麽執念。”

“那好了,我們的火鍋大餐按計劃執行!”白旸拉他出門采購,今天特別冷,小少爺賴在家不願出門頂風冒雪,直接被白旸穿成一只熊寶寶牽著出門。

沈夜向枯樹小屋的兩點鐘方向望過去,新竣工的哥特風古堡在針松林間鶴立雞群,高聳的塔尖足足拔出一層樓的高度,想必造價不菲。

白旸順著他的目光,想起昨晚奴卡的語音直播:“樸……仁宰?他們新聞名嘴應該很賺錢吧,我以為這類人會傾向住在市中心和商業區。”

沈夜沒分給那座不合群的建築太多目光,也沒向白旸吐槽樸評論員也就最近幾年靠挑唆不同群體間矛盾對立賺了些眼球,在他看來,這些垃圾訊息白旸根本不必被動接收,純屬浪費內存。

之所以白旸當前寄宿在自己家裏,完全是龍翔淺灘、虎落平陽,他是拯救過聯盟和全人類的英雄,他該站在亞華城最煊赫的位置,就像一百年前幸存的瓦訶裏將軍那樣,光耀萬丈、萬民敬仰。

沈夜知道自己欺負他、對他撒嬌,一切都是暫時的,聯盟背後的家族們需要一個英雄,可以同瓦訶裏家族抗衡的英雄,白旸是他們的不二人選;而他自己,永遠只能被放逐在遙遠晦暗的暮星,和那些厄爾斯丟棄過來的垃圾一塊兒腐爛於此,他就是這樣糟糕的人,理應有此下場。

他和白旸,只是時空亂流的擦肩而過,短暫的錯身之後,他只能像站在天臺上仰望地出那樣遙望對方。

這想法令沈夜生出一種近乎憤怒的不甘,如果我能做得到緹婭媽媽那麽好,是不是就有資格繼續和英雄並肩而行?

帽兜下不被白旸窺見的白皙面孔板得冷硬,沈夜故意向白旸那邊擠了擠。

白旸好好走著路,生生給拱到路邊的草坪上,踩了一靴底汙泥。他只好妥協地換到沈夜另一側走。

沈夜又挨過去擠他。白旸佯怒地攬住他肩膀捏一捏:“小朋友,好好走路!”

冰凍的小臉融化出一道笑痕,沈夜乖乖嗯了一聲。

白旸發現只要他放下手,沈夜就會故意擠過來,他只好把手搭回沈夜肩膀上,像個人形固定器那樣和他保持彼此沒有壓力的距離。

這一趟采購收獲頗豐,連沈夜都不得不肩扛手提地拎回一堆東西。

白旸則將他抱了一路的寶貝舊貨堆在客廳中間,開始組裝。

那是一些可卷曲的軟體顯示屏和拉拉雜雜的各種配件,這種屏幕流行時間很短,徒有噱頭而缺乏實用性,全息光屏一出現就取而代之將其送進舊貨市場論斤賣。

白旸倒是很在行地先將軟屏切割成三四平米見方的大塊,再將一邊裁成弧形,仔細嵌上邊框欞格,最後固定在墻上。

“怎麽樣?這只是一個開始,精彩稍後繼續。”

他倆中途停下來啃包子,客廳地板散亂,狗窩又被擠到墻邊,兩人像工地裏歇腳的粗陋傭工,沒有一點兒要過年的樣子。

沈夜居然沒有躲去地下室,直跟在旁邊全程監工,偶爾遞個工具茶水。

臨到傍晚天擦黑,白旸的三面大屏終於完成了,呈像電子眼對應裝在外墻上。

一樓內墻上裝了兩片,白旸啪嗒一聲響指,兩面屏幕同時亮起,如同兩扇大拱窗,映出窗外的景色。

靜謐影綽的針松林和鵝卵石小徑,不遠處鄰居的房屋,還有偶爾跑到屋檐下覓食的幾只斑雀。

這只是同步呈像,絲毫不會影響枯樹小屋無孔可入的牢固程度。

沈夜好奇地跑上二樓,最後一片圓形屏幕被裝在了二樓天花板,畢竟四壁被書櫃占滿了。

他轉頭看得意跟上來的白旸,對方踩著賣關子的穩健步伐,啪嗒!

天花板的屏幕亮起來,映出的居然是一片天空,枯樹小屋頭頂的那片天空!

坦白講暮星的天空其實沒什麽看頭,但是……今後的每個天將明,他都可以躺在被窩裏看‘地出’,再不用去天臺挨凍吹風。

“附送一個彩蛋吧。”白旸豎起食指一轉,屏幕上的景色也隨之變幻一圈,依次照出房屋四周的影像,“你這裏加一道監控就完美了,小動物不僅要把自己藏進洞穴裏,還得留心洞外發生什麽。”

“可我怎麽用?”沈夜沒有觸角,他可不想每次都喊白旸開窗關窗。

白旸一彈手,丟了只遙控器過來:“慢慢玩吧,我去準備火鍋。”

他在樓梯口頓住腳步:“嗯……這裏的夜空單調了點兒,有機會帶你看厄爾斯的。”

嗒嗒嗒下樓的腳步聲遠去,每一下都似踏著沈夜的心跳節拍。你給我的天空,單調有什麽關系呢?我並不想要得多覆雜。

沈夜攥緊遙控器追下樓:“我也要幫忙,我來切年糕和香腸!”

白旸:“可以不切成腦花兒大腰子麽?”

沈夜:“彈頭鼠和樹枝蟲我也會!”

白旸:“那不然還是腦花兒和大腰子吧。”

兩個男人一條狗,過年該忙的事情並不多,吃火鍋也是典型的懶人盛宴。

白旸把鍋子煮起來,沈夜則開著清潔機將樓上樓下擦得纖塵不染,伍爾夫對能從屋子裏看到外面這件事興奮不已,反覆在幾塊屏幕前橫跳。

電視屏幕裏播著厄爾斯的跨年節目,亞華城搭了巨大的水上舞臺,全息燈光下的表演美輪美奐。

白旸指著海岸上的紅藍建築給沈夜看:“那裏就是自由港,聯盟的安全總部。”

沈夜覺得他的眼神和語氣都是向往的:“有天你會回到那裏工作。”

“也許?”白旸給他盛煮好的肉丸和青菜,相當無所謂,“其實像我這樣的孤家寡人,更適合去做一線警察,沒什麽顧慮和牽絆。”

沈夜忽地放下碗筷,正色看著他:“假如讓你現在收拾行囊回厄爾斯去,你能像放下筷子一樣輕松到擡腿就走嗎?窗外的風景、頭頂的天空不能拆下來,你能像從未見過它們一樣轉瞬忘掉嗎?”

他深黑的瞳仁壓抑著薄怒,聲音裏透著委屈:“可我不會忘記你的,白旸,你走到哪裏我都不會!”

哎?白旸感覺後腰一涼,自己莫名裂成渣:“不是……我就是說我想當警察,穿便衣抓壞人那種,不是一身正裝當個吉祥物,沒別的意思。”“我當然也不會忘記你,誒我幹嘛要忘記你呢?萬物互聯,海底兩萬裏和宇宙八光年都通網了!”

沈夜的目光穿透白旸落在他背後,盡管剛裝上的拱窗很隔音,但依然如實地將一潑潑紅藍光線掃進來。

正在考慮需不需要加層窗簾的白旸倏地反應過來,轉身看向光源,是C區治安所的警車還有救護車。

它們依次停在吐司面包屋前的小路上,距離枯樹小屋不足百米。

大過年的,鄰居家能出什麽事兒?

“不是面包屋,”沈夜說。

白旸已經繞出餐桌,拉著沈夜一只手跑上二樓。他不用遙控器和觸角便可以將攝像頭調整到合適的角度。

“樸仁宰家。”

天地良心,他裝這個的時候從沒想過用來窺探八卦。

哥特風古堡下面的泳池裏沒註水,此刻已經被熾白的探燈照出一片雪亮,警察和醫生們往來穿梭,圍觀人群被攔在隔離帶之外。

人群和樹影的縫隙中,隱約可見有人被從幹涸的池底擡出來,身體蓋著印有綠色生命星急救標志的白毯。

新落成的古堡依然高聳,在夜幕中顯出陰森輪廓。

“是個男人,”白旸說。警察有這種判斷能力,根據身體長度和周圍參照物的對比初步判斷,“身高大約一米八。”

沈夜擡腕給奴卡發了條通訊:【你的嘴巴開過光,最近不要亂咒人。】

星空傳媒很快報道:暮星知名獨立評論員樸仁宰先生,於12月31日晚在家中墜樓,隨即被救護車轉至春暉醫院搶救,病情危重,截至目前仍未脫離生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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